陈砚舟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输液架,抬手扶着,低声问:“你还能再撑一会儿吗?可以的话我送你去之前住过的那家医院。”“算了,不折腾了。”季眠将外套盖在身上,头抵着墙,阖眼休息,渐渐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起来。陈砚舟在季眠身旁坐下,侧过头观察她的睡颜。她睡着之后,眉眼低垂着,显得人畜无害。睫毛很长,尾端自然上翘。鼻子长得很秀气,从侧面看,鼻头鼻峰和鼻尖连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线。如果用当下的浓艳系和淡颜系来区分,季眠的长相自然属于淡颜,而时安是浓颜。明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他却三番两次觉得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如果说在东明医疗医生名册中看到詹姆斯金的名字,让他心中有了三分怀疑,那在季眠过敏之后,他心底的怀疑升到了五分。时安对桃子过敏,严重到连桃子表皮的毛都碰不得。和他在一起之后,时安曾误食过一次,浑身起了疹子不说,连带着食道都是肿的,她为此忌口了小半个月。陈砚舟自那以后就格外注意时安的饮食,将一切过敏原隔离在外。而季眠这回过敏,吃的食物中也有桃子。季眠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一直在变换着姿势,近乎整个人都缩到了外套里。陈砚舟脱下外套,往她身上又加了一层,见她睡踏实后,才走到距离她不远的窗边,拨打了林奇的电话。“老板,我还在打听詹姆斯前年在东明主刀了哪几场手术。”林奇到甘城出差有小半个月了,再不拿出点结果,他怕陈砚舟直接让他驻守在这儿。“这个先放放。我问你,年前让你去做基因匹配检查那次,给你的样本中途有没有被其他人接触过?”“没有。”林奇先是给了一个果断的答案,随后又“诶”了一声。“等等,老板,我突然想起来到检测中心门口的时候样本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有一个人路过帮我捡起来了。但他很快就离开了,我也没放在心上。”“那就是有。”陈砚舟说完,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林奇见另一头的人一言不发,心脏悬了起来。完了完了完了,不会老板觉得他连个样本都送不好,生气了吧。林奇顿觉回归本部怀抱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起来。“行,我知道了。你差不多就回吧,还有事要你去办。”陈砚舟观察着季眠睡后的一举一动,说。“好的,老板。”林奇从未觉得陈砚舟的声音如此悦耳过。陈砚舟挂断电话,走到季眠身前蹲下,抬手想碰她的脸,但指腹接触到她的皮肤时,又收了回去。季眠一觉睡了很久,她醒来时,身体的不适褪了大半,右手被包裹着,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热意。季眠留意到她和陈砚舟交握在一起的手,感官突然像是被放大了一般,似乎连对方掌心的肌理都能清晰感知到。“醒了。”陈砚舟察觉到她的动作,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了手。等季眠吊完水,又做完过敏原检测,时间已经不早了,陈砚舟送季眠回了老宅。一路上,季眠都能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乃至于她到老宅后特意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看脸上到底是不是沾了什么。她和言臻约在第二天下午取书。“这些书都是安安近两年的,有些沉。你等下,我让我儿子帮你搬下去。”言臻走到楼梯口,喊了两声时弈的名字。时弈用遥控器摁了暂停,电影的画面停留在警方带受害者家属认领遗体的画面。他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看了眼桌上堆叠的书,“就这些?”“嗯,麻烦了。”季眠不好意思地说。言臻宽慰道:“别和他客气,反正他平时举杠铃也是举。”时弈拎着书下楼,放进车后备箱,季眠和言臻跟在他身后。“真不再呆会儿了?”言臻还想留季眠在家吃饭,出言挽留。季眠笑着拒绝,“不了,最近拍摄任务紧,我得趁休息日多学学。”时弈和她道别后,回到客厅,继续播放刚才的电影。警方掀开被害人身上的白布,家属看见白布下的脸后,瞬间泣不成声。“啪嗒——”遥控器掉落在地上。时弈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季眠眼熟了。青天白日的,他竟徒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凉意从四肢百骸向他袭来,叫他几乎不能动弹。得快速告诉陈砚舟,他只有这一个想法。时弈快步上了二楼,关上房门,拨通了陈砚舟的电话。“砚舟,你听我说,我之前见过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