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沈毅一身脏污,瘦骨嶙峋,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没个人样,好在性命无虞。沈柔止看见李元恒一行人带着一个瞧不清面目的人回来时,还在纳闷这是何人。李元恒看见她朝他走来却对他身边之人只有探究而无难过之时,便知她没有认出沈毅。李元恒怕吓着她,一手将她细瘦白皙的小手握于掌中,一手抚摸她柔软的乌发,用只有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沈兄已被我找到,无性命之忧,受了些伤,以后你就好好照顾他,帮他把伤养好,可好?”沈柔止瞪大双眼,望着李元恒,先是疑惑,后是不敢相信,双手颤抖,指向一旁被背着的男子,问:“这,这是”李元恒心疼不已,轻轻颔首,道:“沈兄吃了些苦头,好在他即使被打也没有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些伤都是皮外伤,有你在,会养好的。”泪水从小鹿般清澈透明的双眸中悄然滑落,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令人望之动容。沈柔止捂住嘴,明明极度心疼还要极力忍耐的呜咽之声如一把剑插到李元恒的心中,泛起一丝丝心痛。他将沈柔止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絮絮说着“无事,无事”。属下早已把沈毅放入李元恒帐中,叫了军医先行看伤。那边沈柔止并没有耽于痛苦,女儿家的脆弱只展露了片刻便收起。她擦干眼泪,对李元恒道:“谢谢你救我哥哥,我没事,我去照顾哥哥,你也好好休息吧。”李元恒看着她善解人意的模样,心中的爱恋又重了几分。柔情似水的双眸仿若要将人溺死,“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着,牵起沈柔止的手向营帐走去。帐中军医还在为沈毅处理伤处,两刻钟后,军医写下药方,又叮嘱了饮食等需注意的事项。沈柔止认真记下,随后跟着军医的药童去拿药煎药去了。沈柔止在榻前守了两刻,见哥哥虽面露痛苦双眉紧蹙,但呼吸平稳,知道他这是极度需要睡个好觉,便轻轻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旁斟字酌句将哥哥和舅舅一家的情况写信告知父母,只将哥哥伤重的情况隐瞒下来。尘埃积水仓走水,京中军营粮草供应不足,皇室平日所用也渐渐少了些用度。睿王恼怒,下令京兆府向城中百姓征粮,可平民百姓缴完当年赋税,所剩余粮堪堪够一家人用,本就节衣缩食才能勉强过冬,如今又强征,寒冬腊月生存艰难,城中民愤四起,渐有燎原之势。往日的繁华盛景早就不见,冬日萧索,饥饿又为此添了一笔,更显凄凉。如钱府这般不涉党争的普通官员早就大门紧闭,盼着早日尘埃落定。虽比白身好过些,但也是在朝局稳定、天下太平的情况下。然,紧闭的朱门并不能挡住饥饿的人们。城中吃不饱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专寻那些高门大户,不管是乡绅士族还是达官显宦,但凡可能家中有存粮的,都不放过。于是乎,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没了往日的风采,或龟缩一隅互相安慰或颐指气使命家丁护卫抵抗不惧死的百姓。繁华富庶的京城不再平静安宁,咒骂声、乞怜声、哭嚎声在大街小巷整日不停,只剩遥遥的皇宫仍安静如斯,令人不敢窥视。许是噪声令守城官员忘了小西门,每三天的例报没有按时送达都无人发现。李元恒带着印制好的招降书于城中各处散播。一时之间,白纸黑字的招降书在城中各处飘散,如葬礼时为已逝之人抛撒的冥币,宣告着睿王一党的覆灭。齐王之行被传至睿王耳中,他怒不可遏,暴躁下是颤抖的双手。然而,一朝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朝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正如饕餮不食美味乃天方夜谭,睿王以荣帝之命秘密传召霁、靳、鹿、嵺带兵勤王,四名驿使乘四匹快马于黑夜中悄悄驶出京城,朝四个方向疾驰而去。齐王早有预料,城中暗桩将消息递出时,已将霁州靳城驿使截杀。没有料到的是宫中竟诏令四府前来,鹿城嵺府两个方向的驿使没有及时截获。齐王原想再困上京城几日,如今却是不成。鹿城和嵺府两个州府兵力不足却也不可小觑,若铁了心跟随睿王挣那从龙之功,难保不会穷尽一府之力,到时两府与京城里应外合,难保不成事。与其到时有陷入腹背受敌的可能倒不如趁此时城中人心不齐,一举拿下。翌日,齐王点兵,李元恒任骠骑将军,带领大军攻城。京城建立百年,城池最为坚固,士兵们推着攻城车顶着箭雨一步步接近高大坚硬的城门。另有一股小队绕至小西门,进了城便敲锣打鼓,专找百姓聚集之地大喊:“睿王残暴,夺我粮食,毁我家园,齐王乃救世之主,君权神授,大家一起打开城门,迎正统,诛奸佞!”“齐王有令,凡助攻城者,赏银免赋,大摆宴席,犒劳有功之人。”